第1章 惊蛰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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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残月半弯人静,花落过轻无影。

  烛火应疏星,又恐骤风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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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魂断何人惊梦。

  晨起初升的光芒总会不经意地打破看似平静的一夜。

  并州城里,熙熙攘攘的人群在盛夏的天气里显得格外纷扰燥热,然而被官兵包围起来的巷子中的情形却让人心生恶寒。

  “裴琦,大人命我们期限内找出凶手,有什么眉目了吗?”一位急匆匆跑来传话的小吏上前,对着正弯腰仔细观察着凶案现场的男子说道。

  浓重的腥臭难闻至极,传话的小吏忍不住看了一眼凶案现场,但只这一眼,便不由捂着自己的嘴后退了好几步,令人作呕的气味和眼前惊悚的景象冲击着自己的每一根神经,折磨着翻腾的五脏六腑。

  裴琦见小吏如此,抬眼望着巷子里的男尸,皱了皱眉。也难为这个小吏上任不久就见到这种场面,自己这么些年也几乎可说是头一次遇到如此残忍的凶杀。

  这么想着,裴琦走近了不远处躺着的男尸近前。男尸被一刀断喉,深可见骨的切口几乎要砍下整颗头颅,想来必是极锋利的利刃所致,且能做到这一点,凶手力气必然极大。只是这致死的原因已经毋庸置疑了,但是这小小巷子中四处溅起的鲜血却还在说着另一个恐怖的故事。

  裴琦仔细辨别着眼前这具尸体,尸体的脸部被毁到血肉模糊,已经难以辨识原貌,身体上更是布满了逃跑时慌乱所至的擦伤,更可怖的是,连双手双脚也被人砍去,不知所踪。

  看着小巷内四处喷溅的血迹,再看着尸体旁的血量,裴琦脑海中闪过一丝可怕的猜想。这具无名男尸很有可能是活着在这小巷内被肢解的,在逃跑时被人虐杀,一步一步被砍去所有四肢,被害人在绝望地逃跑中已经流失了大量鲜血,所以尸体旁的鲜血并不多,而小巷的前后墙壁上则溅满了鲜血,才有了犹如地狱的这一幕。

  裴琦不由叹了口气,看了看不远处巍峨耸立的皇城。

  这并州城是皇城的外城,恢宏的皇城就坐落于并州城中心,并州凭借着地域优势蓬勃发展,是南朝繁荣的大州。虽说也曾有大大小小的命案发生,但如此耸人听闻的却寥寥无几,势必会引起轰动。当官的为了脸面,也必会一直施压逼迫找出凶手,想到这里,心中不免有些焦虑。

  “先找几个人把尸体运回府衙验尸,其余的跟我勘察现场,查找一下线索以及任何能知道此人身份的东西,再派些人四处问问昨夜有没有人看见了什么。”裴琦叹了口气,随即对着其余的官兵吩咐道。

  时间转移到发生命案发生的一天之后,笙箫阁里一位稚龄的舞姬刚刚从昏迷之中醒来。

  满月睁着眼,看着眼前的一切,目光呆滞,思绪还停留在自己的梦里出不来。

  好真实的梦境,满月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再三确认上面没有任何血迹的时候才恍惚间知晓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

  良久的呆滞之后,满月随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仍是满脸的泪水,梦里的绝望和崩溃是那么真实,自己的恸哭也是那么真实......

  自满月醒了之后,一直都难以分辨现实和梦境,有时会忽然间惊恐异常,有时会忽然笑着流泪,只有清淇每次来看望的时候,满月才会稍稍清醒一点。

  清淇日夜照顾着满月,满月才开始一点一点好转了起来。

  清淇看着满月终于不会再一边笑着一边流泪的时候,甚至有些喜极而泣,若是病情再不好转,实在难以想象一个疯癫的女子在这种地方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但是看着眼前好转之后却经常呆愣愣出神的满月,清淇心里还是挂满了担忧。

  清淇和满月是笙箫阁的舞姬,笙箫阁是并州城里一所不大不小的风月之地,清淇和满月虽说是舞姬,但是一旦到了及笄的年龄,摆在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要么继续当卖艺的舞姬,要么便沦为最底层的陪酒女子。

  事情终于在一天傍晚发生了转机,不知道已经多久没有睡眠休息的满月正坐在房间里愣愣的出神的时候,许是身体太久没有休息到达了极限,忽然间双眼一黑,直直地便向后倒去。

  满月被突然而至的疼痛感拉回了现实,躺在地上的自己隔着衣服感受到了刺骨的冰凉,而自己的脑袋由于撞击还在隐隐作痛。

  满月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却又流了出来,但却完全没有了精神失常的样子,一双眼睛也不再是浑浊无神的样子。

  过了许久,满月止住了笑意也止住了横流的泪水,自己真切地感受到了,也不再困惑自己的状态了,也终于明白了,所有的一切的的确确就是现在这个样子,自己真的只是做了一场梦,一场可怖的梦。

  满月在地上躺了很久很久,最后终于爬了起来,坐在了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虽然有些凌乱,但是脸庞一如以前清秀稚嫩,只是长期缺少的睡眠以及恍惚的精神让整个人都显憔悴不堪,但眼睛却是从未有过的清亮。

  到现在,不管自己现在如何疑惑那个未解的梦境,毕竟,这才是自己现在的最真实的人生。

  现在的满月年仅十三岁,一个一切才刚刚开始的年纪。

  满月推开窗户,深吸了一口气。窗外夜色朦胧,群星璀璨,徐徐的微风中夹杂着一丝脂粉气。看着热闹的笙箫阁,满月忍不住笑了,纵然美景怡然当歌,在这些人眼里,远不及声色......

  满月清醒之后,躺在床上想着以前清淇好像和自己说过一些这里的事。

  笙箫阁地处并州西南角,是所不大不小的风月之地。自己自小和清淇一道被辗转卖入笙箫阁,和同岁数的姑娘一起学习舞蹈和音律,而自己那次导致昏迷的事故便是在一次舞蹈练习之后发生的。

  笙箫阁里有一位掌事的弄玉姑姑,管理着笙箫阁的大大小小一切事物,为人心思缜密,行为果敢,据说背景极为深厚,没有什么人敢轻易得罪,但是总有传言说笙箫阁背后其实另有高人在一手操作,但在弄玉多次疾言厉色的训斥下,便也没有人再敢多言。

  笙箫阁里藏龙卧虎,还藏着一位靳黎姑姑,靳姑姑几乎不怎么露面,大部分时间都在舞蹈房负责训练姑娘们的舞蹈和音律,但据说靳姑姑年轻的时候,是个能名动全城的舞姬。

  满月此刻才暗自心惊,这两个人怎么看都不会只是寻常的两位姑姑,如今都聚在这小小的笙箫阁里,那这笙箫阁定然不会只是一个普通的地方。自己以前从不在意过这些事,如今一一细想,才惊觉不同寻常。

  于此同时,满月身体回复的很快,休息了几天之后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但只有满月自己知道,每次夜幕降临的时候自己内心的恐惧有多少,也只有自己知道自己多害怕一睡过去,梦魇会再次逼得自己神志不清。

  在辗转思量之后,夜深人静的某一天深夜,满月做了一个决定。

  如果说那个梦境是自己内心的恐惧,那么唯有反抗才是解决之道。反抗那个如同预言一般的梦境,反抗一度随遇而安的自己,也反抗世人乐道的命运之论。

  奇怪的是,在下决心抗争之后,满月睡得安稳了许多......

  满月不断告诫自己,这是个需要谨言慎行的时代,也是个想要保护自己就要不断强大的时代。但同时心里觉得又有些好笑,命运是个神奇的东西,当这个东西越难掌握在自己的手里的时候,就越是想要不顾一切地抓紧。

  一个寻常且闷热的午后。

  “满月,你身体好些了吗?”一身舞衣的清淇轻轻推门而入,额间还留着细密的汗珠。

  “好多了,亏了你细心照料。”满月正在屋内喝着茶出神,见是清淇刚刚练完舞回来,便马上倒了杯茶邀着清淇坐下。

  “那我就放心啦。”清淇瞧着终于正常的满月,心下总算松了口气,天知道自己有多害怕满月就这么失常了神思。

  满月闻言,温婉地笑着。

  “靳姑姑说明儿个让你一同回去呢。”清淇坐下喝了口茶,随即想到了今日靳姑姑的话。

  “应当的,休息了这么久,是该回去了,再不练就该生疏了。”满月闻言沉思了一会,但随即笑着答道。

  “怎么会呢,满月那么有天赋,加之以前又那么认真,哪能这么快就生疏了,怕是上回练太累了才会不小心从......”清淇正说着,才发现自己口无遮拦,便赶忙住了嘴。

  但清淇略带责怪的关切语气还是让满月莞尔一笑,心中感动。

  满月瞧着面前瘦瘦小小的清淇,和自己患难与共又自小一起长大,熬过了最凄惨的时光,也经历了种种苦难,最后被一起卖入了笙箫阁之中,也算是一种奇特的缘分。

  只是瞧着瞧着,满月却不由担心起了自己昨日偶然发现的那件事。

  昨日自己本想身体好了,出门去找清淇,但是刚走两步便发现自己的鞋底有异,十分易滑,仔细观察之后发现竟有一股淡淡的松香,而让自己觉得害怕的是,这双鞋正是自己那天发生意外时穿着的。

  不由细思极恐,提步前往自己摔落的楼梯查看,果然不出所料,尽管已经擦拭过,但是在细微夹缝中还是找到了一丝松油的痕迹。这也就是说,那天自己并非失足,而是踩在了涂抹过松油的阶梯上,才会从楼梯上滚落。而松油这种东西,若说能意外地落在上下的楼梯之上,怕是不太容易的。

  于是自己的第一个疑心便这么诞生了。

  笙箫阁是一个四围环绕的三层阁楼,而舞台就在笙箫阁正中间,除却大门的正南方向,舞台分别有西北东三条通向二层阁楼上延式楼梯,是舞姬从三面进入舞台的通道,只剩下一面则是留给观众的。自己摔落的地方是西向的楼梯,但自己的房间却在东面,在西面的是清淇与以及几个一同习舞的姑娘们的住处,自己依稀记得自己是练舞之后突然有事要去找清淇,随后便摔落致不省人事。

  敏锐的直觉告诉自己,这其中一定还有着什么隐情......

  清淇瞧着满月忽而低头沉思又久不言语的样子有些慌张,生怕自己说错了话,以为说到了满月伤心处,连忙摆手解释。

  “我好像说错话了,满月,你别难过。”清淇满脸歉意。

  满月抬眼看了看清淇,清淇和自己年龄差不多,圆圆的小脸上漂亮的五官还没全部长开,忽闪着的大眼睛里满是风月之地不该有的清澈。

  满月想着,假以时日,清淇以后一定会是个明艳的女子。这么直率的个性,要是在寻常人家里,一定是个快乐的小姑娘,为何偏偏沦落在这是非之地里。但又忍不住在心里自嘲了一下,自己不同样也是身处囹圄吗?

  “我哪有伤心,只是在担心万一明天出错,挨罚可如何是好?”思忖半天,满月还是决定不要告诉清淇这些是是非非,等自己查明了事情缘由再说不迟。烟花之地是非多,万不能坐以待毙,听之任之。

  炎炎的下午,烈日不解人心的浮躁,依旧散发着灼热的光芒。

  府衙命案毫无进展,裴琦领着捕役们在巷子周围转了一圈又一圈想要试图找到一些线索,但是凶案发生的巷子实在是地处偏僻,周围的宅院有好些已经许久不曾有人居住了,很难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期限将至,案子不仅毫无突破,甚至连蛛丝马迹也没有。

  心中烦躁不安的裴琦只得和手下的捕役们在茶馆里喝茶歇息,一边商讨着案情。

  “要我说,一定是仇杀,不然谁平白无故对一陌生人下手这么狠?”

  “我也觉得,有可能是生意纠纷。”

  “哦?何以见得?”

  “尸体上的东西都被拿走了,明显为利图财啊,再杀人灭口。”

  “......”

  一个接一个的声音在茶馆里响起。

  “你们就别瞎猜了,正经好好想想。”裴琦忍不住斥责着,七嘴八舌的场面让本来就很躁郁的心情更添纷乱。

  这件大案早就在全城传的沸沸扬扬,百姓们私下里也曾谈论过,但充其量也只是个茶余饭后的谈资,南朝每天都有大大小小的事情发生,更何况正值与邻国关系紧张之时。对于普通民众来说,像这种杀人案,在极有可能发生的战争面前,都是小事。

  而此时茶馆里谈论着这件诡异的杀人命案的并不只有裴琦等人。

  “发生杀人这样的事情真是让人不安哪!”邻桌一位蓝衣女子对着一同喝茶的白衣女子感叹道。

  “你很在意吗,如今人心浮躁,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比比皆是,发生这种事也不足为奇啊……”白衣女子这么说着,但话尾的忽然停顿总觉得像是欲言又止。

  “可是我也听说了这件事,据说死状惨烈无比。”蓝衣女子悄悄凑近着说道。

  “街头巷尾的流言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自古无风不起浪,这传言只信三分就好,只是......”

  “只是什么?”蓝衣女子追问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事儿若是真的倒颇有些奇怪,不说也罢。”白衣女子浅笑道。

  “哦......”

  这两个谈论着命案之事的女子正是清淇与满月。

  满月与清淇在极为难得的外出时间里在并州城里闲逛,但对于满月来说,却像是许久未见的场景。清淇难得看见满月有如此好的兴致,也不由情绪高涨。带着满月去了并州城大大小小的集市。不知不觉的就逛了好久,不由觉得疲累,刚好遇到茶馆,准备喝些茶水休息一会,便见到了同样来喝茶解暑的府衙中人。

  满月虽对这命案觉得颇有些怪异,但是本着无关自己切莫多言的原则,浅谈了几句便止住了话题。

  但却很明显地为难了满是好奇心的清淇。

  清淇也只得无奈地住了口,毕竟自己也一直习惯了满月这般个性。满月出事之前就是个十分沉默寡言的人,甚至于可以说是孤僻和冷漠,除了对从小一起的自己亲近些,几乎都不和其他人说过话。

  但是令清淇惊讶的是,自从满月从那次昏迷醒来之后,虽说还是不近人群,话也不多,但是整个人感觉大变。可以说是换了一种气质,现在的满月,温婉如玉,端庄大方,还带着一些以前冷淡之余留下的淡然,连自己都觉得有些着迷。虽然自己一直都很好奇满月为什么产生了这么大的变化,每每相问,满月总回答说是做了个怪梦。

  总之,清淇觉得自己十分喜欢现在的满月,也便随他去了。

  但一旁的裴琦倒是留意起了这段对话。

  裴琦自小习武,武功底子颇好,这段本是私语的对话完完整整的落入了耳中,不由心生好奇。

  裴琦一进茶馆就注意到了这两位姑娘,不是自己多心,实在是这两位姑娘有些出众。虽然年龄尚浅,但面容姣好,身段极佳。身着蓝衣的女子明艳活泼,而一旁的白衣女子则温婉似玉。这样两个姑娘走到哪里应该都会引人侧目吧。

  而此时裴琦心里满满都是白衣女子未说完的话,虽说只是平民女子的话,但聊胜于无,而且不得不说,方才白衣女子寥寥数语还颇有些见地。毕竟现在案件陷入了僵局,不能放过任何一个也许能成为突破点的可能。

  想到这里,裴琦十分礼貌地走到了两位女子所在的桌位,留下身后几个不解其意的捕役。

  “请问姑娘方才说觉得这件案子有些奇怪之处,能否请教姑娘是何处让姑娘觉得古怪?”裴琦上前直言问道,但是话一出口便发觉自己可能有些过于着急。

  “在下是并州府衙领事捕役裴琦,还请姑娘指教。”裴琦复又加了句介绍。

  裴琦试图表现的尽可能礼貌,不得不说,眼前的这位白衣女子,给人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甚至是一种不同寻常的稳重。这种温润如玉的气质会让人不由自主的产生敬意,更令自己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种感觉竟然会来自一个年稚的姑娘。

  满月抬头看了看裴琦,起身颔首致意。

  “裴大人安好,小女子笙箫阁满月,刚才所说都是无心之言,还请大人不要放在心上。”满月不紧不慢的答着话,心里却有些懊恼,言多必失,没想到单只是这么一句话就引得官府中人前来问话,以后出门必得更加谨言慎行才好。

  “满月姑娘请放心,在下不会给姑娘带来任何麻烦的,只是想参考一下意见而已,还望姑娘能够不吝赐教。”裴琦心中一顿,笙箫阁,这么独特的女子居然出自于最世俗之地,但直觉却不停地告诉自己,这女子绝非池中物。

  “是啊是啊,清淇也想知道满月觉得哪里奇怪呢。”清淇听着裴琦的问话,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好奇一股脑又窜了出来。

  一身蓝衣的清淇话一说完便抬眼打量着裴琦。裴琦体量修长,五官端正,一身官服衬的整个人英姿飒爽,而这个英姿飒爽一身正气的领事捕役正在请教着满月,不由觉得心里都带着些骄傲,但自己也的确是真心想知道这满月的心思。

  裴琦略微点头对清淇表示谢意,心底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还好还有个行为举止符合这个年龄段的姑娘。

  满月莞尔。

  “说是奇怪,也只是小女子的一些猜测而已,如有不妥,还请大人不要见笑才好。”满月思量后回道。想着能卖裴琦一个人情也好,日后兴许有用得到的地方也说不准。

  “姑娘请说。”裴琦闻言立即有礼地说道。

  “大人请坐......依大人看,这件凶杀案手段狠毒,是为何?”满月邀着裴琦坐下之后,并不急细说,想先听听裴琦的看法。

  “最有可能是积怨已久,有什么深仇大恨......而且应当是身强力健的男子所为,可能身怀武功,偏向于仇杀多些。”裴琦思考了一会回答着,这些都是按寻常来说最先考虑的可能性。

  清淇在一旁瞧着,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场景本应该是有些怪异的,但是落在自己眼中,竟然觉得很正常。这般不卑不亢的满月和裴琦一起说话,竟然全然没有平民与官家本该有的那般差异。

  “依满月所想,还有另一种可能。”满月轻道。

  “哦?怎么说?”裴琦继而想问。

  “据满月所知,被害人面容尽毁,还被人砍去双手双足,这的确有可能是极怒之下的仇杀,毁去此人的脸部以示羞辱,但是砍去双手双足却是极大的过度杀戮。这不仅需要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还要冒着极易被人发现的风险。”满月对于这件案子一开始的疑心便在于被害人双手双脚的失踪,一般的仇杀并没有必要这么做。

  “过度杀戮......的确,这么凶残的事一般人做不得。”裴琦点了点头。

  “那么杀人者这么做的另一种可能便就是想要妨碍尸体的检验和案件的破获,目的就在于不想让人知晓死者的身份。而且一般人杀人之后都会十分慌张,能行事如此周全,在杀人之时依然理智地思考,毁容,断手,斩足,毁去了死者所有能被识别身份的可能,绝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得到的。”满月压低着声音,确保自己的声音不会传到其他人的耳朵里。

  清淇听着满月慢条斯理却头头是道的言论,整个人一愣一愣的。

  倒是裴琦在一旁听的十分认真,觉得满月的这番猜想十分有理有据。同时也心惊满月年纪轻轻却有精妙的洞察和思维能力。

  “这么说的话,那便可能是职业杀手,雇主买凶杀人,想要毁尸灭迹,若真是这样,这其中必然是想隐藏什么不能为人知晓的秘密。”裴琦有些惊讶,一开始接手这件案子的时候,自己心中就隐隐觉得不安,现在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直觉,这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案子,因为能够雇佣的起这种职业杀手的人,一定不会是简单的人物。

  “大人所言极是。”满月在分析的时候话不说满,留下足够的猜想让裴琦自己思考出结果,免得惹人生疑。

  “若是这样,那这件案子查起来可就难了,现场没有留下有价值的线索,这该从何下手?”纵然知晓了案情的大概,但是没有任何线索,依旧让裴琦十分为难案件的进展。

  “被害人的尸体不就是大人最好的线索吗?”满月轻轻转动着桌上的茶盏。

  “除非化为灰烬,否则没有那么容易抹去一个人在这世上的所有痕迹......”满月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

  “多谢姑娘!”裴琦定定地看着满月,眼神有些复杂,但随即一笑,道了声谢。的确,这种情况下,从尸体身份入手是最好的方法,也只有确认身份之后才能顺着社会关系这条线往下查。

  满月颔首,笑而不语。

  “裴琦告辞。”裴琦说罢起身回到了之前的桌位。

  “走了,回府衙。”裴琦命令着,便带着一群神色疑惑不解的捕役们出了茶馆。

  但离开茶馆的同时,裴琦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满月,心中生疑,这个女子还真是不简单,这种心思城府,日后若是一朵解语花便再好不过,若是心术偏颇了些,怕是......

  裴琦轻轻摇了摇头,心里自嘲了一下,自己这么杞人忧天干什么。

  满月直到看着一干人走后,才慢慢放松下来。

  “清淇,这件事情回笙箫阁之后可千万不能对任何人提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知道吗。”满月一边将荷花糕夹给清淇一边嘱咐到。

  “嗯,我知道,我还不了解你的个性吗?放心,我不会和任何人说的。”清淇一脸的信誓旦旦。

  “不过我从来不知道满月你这么厉害,居然都会破案。”清淇看着满月的眼神里除了惊讶还带着崇拜之意。

  “这哪是什么破案,就是想的多了些罢了。”满月瞧着清淇有些夸张的神色,笑着回答道。

  其实对于满月自己来说,对这件案子的真相也颇为感兴趣,如果所料不错的话,这一定会是一件大事。

  天色将晚,日渐西沉,本该日落而息的时候,却总有让人无法安心休息的事情。

  一回到笙箫阁内,满月便示意清淇先不要慌张,尽量冷静地先和自己一起回房间去。

  刚一踏入房间,清淇就瘫坐在了凳子上。

  满月确认了周围没有人之后便关上了房门,走到桌边倒了两杯茶,握着茶柄的手指骨因着紧张用力而有些发白。

  “为什么会有人跟踪我们?”清淇尽量压低着声音,努力克制着着自己的慌乱。

  “你先别急,喝杯茶压压惊。”满月把茶递给清淇,安稳着清淇的慌乱。

  满月心里清楚,自己和清淇应该是自出门开始便已经被人暗中跟踪了。但令人懊恼的是自己居然是在茶馆才发现的这件事情。

  “满月,你最有主意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要不要告诉弄玉姑姑。”清淇喝了口茶,却依旧神色紧张。

  “暂时还不行,跟踪两个小小的舞姬实在是让人奇怪,会不会有人信我们还是一说,再加上弄玉姑姑,值不值得相信还是另一说。”满月静下心分析着,摇了摇头。

  “你是说,弄玉姑姑可能是坏人吗?”清淇一脸惊讶。

  “倒不是这样,只是我们现在情况有些复杂,还是不要轻易相信别人为好。”满月对于告诉清淇这些话心里其实是有些不忍的,自己并不愿意这么单纯善良的清淇接受这些阴谋之论。

  “哦......”清淇闻言,心里不安更甚。

  “你放心,我会好好想想这件事的,你快回去休息吧。”满月看着清淇一脸困惑的样子,便催着让清淇回房间休息。

  “哦......”清淇虽不知道满月要怎么办,但是自己就是没来由地想要相信着满月的话。

  “回去的时候小心些,注意脚下,莫摔了。”满月像是又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出声提醒这清淇。

  清淇一阵感动,只以为满月是自己一样摔落才特意关照,便乖巧的说了声知道了,就离开了。

  清淇走后,满月独自坐在房间,思考着这前前后后所有的事情,自己的摔落,出门时的跟踪,再回想起之前怀疑的种种,西向的楼梯,今天的出行,越来越觉得,所有这些事的目标也许并不在于自己......

  思至此,满月不由回想起之前那个几乎把自己逼疯的梦境,难道真的不只是一个梦魇,而是一个预言吗?

  但更加令满月觉得不安的,却是那件诡异的杀人案件,有一种对于危险的本能告诉自己,这件事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些怪事有着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

  世上不存在巧合这种事,杀人灭口,毁尸灭迹,买凶杀人,暗杀,跟踪,这么多诡谲的事情加在一起,满月心慌了,为自己的猜测慌了神,更为此时的处境而感到恐惧......

  这天,满月一个人在房间里坐了很久,夜半无人的时候,满月下定了决心,起身去了弄玉姑姑的房间,心里却了然,这种时候自己也只有赌一把了。

  满月独自站在通往弄玉房间外的一条小径上,这是一个小小的院落,夏末时分,草木芬芳。忍不住抬头看着夜晚的天空,残月弯弯,数不尽的星星散发着点点光辉。

  满月笑了,如同这黑夜一般,自己决定要走的这条路,路的尽头也许永远也不会再有圆满的月亮,但是只需有这点点的星光也就够了。

  满月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叩开了弄玉姑姑的房门......

  第二天,满月和清淇便从笙箫阁里消失了......有人问起,弄玉便说是她们被赎身出去当丫鬟了,除了一同练舞的姑娘们,熟悉她们的也不多,毕竟只是两个小小的舞姬。

  与此同时,笙箫阁开始了改变,这种改变让笙箫阁在短时间内竟然盈利大翻,名气也开始在并州城中大涨。

  而此时的被说已经赎身为奴的满月正在笙箫阁庭院之后的一处闲宅之内看书,准确的来说已经不再是满月了。

  现在的这位看着书的女子是辰星,也是笙箫阁策划之变幕后的秘密之人。

  “满...辰星,我们都待在这里好些天了,应该不会再有危险了吧?”一个轻盈的身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满辰星是谁?非晚,是你的新朋友吗?”辰星难得打趣到。

  非晚是辰星想出来给清淇的新名字,虽然只是两个简简单单的字,但是确是十分用心想的,也有着辰星深深的寄托。

  愿一切非晚。

  “不好意思,一时口误。不过辰星真厉害呢,居然能说动弄玉姑姑帮我们。”非晚一脸抱歉的样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天真烂漫,倒是心里对辰星真是越来越佩服了,不仅想出了更换身份这种方法,甚至还说服了弄玉。

  “这里暂时还是安全的,应该不会有人会想到我们还在笙箫阁内。至于弄玉姑姑,要她帮忙的代价可是不轻呢。”辰星意味深长的看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笙箫阁。

  非晚看着辰星青葱似的指尖练琴练出的一道道红肿伤痕,又想到每天辰星都要一直练舞直到双腿酸疼,连走路都有些困难,心里是在不好受。自己现在每天能做的就只是在辰星休息的时候陪着聊聊天,做些可口的食物而已。

  隐秘身份计划实施之后,辰星就把除了对杀人案件的怀疑之外的事全都告诉了自己,自己原本的困惑都变成了惊吓,但是出于对辰星的信任让自己毫不犹豫的接受了这个计划。

  现在知道前因后果的非晚对辰星不仅只是感激,还生出了一股子生死之交的感觉。

  非晚觉得,虽然从小命途多舛,但是还是很感谢上苍让自己遇到了辰星。

  同一份权财会让骨肉至亲互相残杀,同一份苦难却会让陌路之人都惺惺相惜,这便是这个世界最让人不解的事情了吧。

  遥夜沉如水,人影却无寐。

  这天晚上,辰星正在屋里看书,一旁的非晚在专心专职的缝制着衣裳,忽然有人叩门,非晚带着一丝警觉出声询问,原是刚从笙箫阁过来的弄玉。

  辰星放下手中的书,为弄玉斟了一杯茶。

  带着一丝疲惫的弄玉进屋而坐,看着端坐着的辰星,优雅端庄,落落大方,不经回想起那天半夜里叩开自己房门的那个女子。那种卓然的气质让自己都有些恍神。虽然一开始问了一些奇怪的问题,但在确信自己并没有撒谎之后辰星侃侃而谈的言论却让久经世故的自己都震惊不已。

  当时,辰星居然问自己想不想笙箫阁闻名天下。但当辰星说出进行定期汇演筛选,将笙箫阁内的所有人分五等,依等级定价,一等可在起价之上进行竞价之时,自己便开始相信这个女子了。竞争意识可以提高整体水平,而最优者竞价则是充分利用了有钱之人的虚荣之心,辰星对人心看得十分透彻。而这所有的目的只是要自己帮其一个忙,事成之后,辰星甚至允诺了自己一个可以让笙箫阁闻名天下的计划。而辰星的要求便是要自己助其更换身份,并且为其掩护直至其不再需要为止。

  自己思虑再三,最终同意了这个计划。不过辰星离开后,自己心中虽然十分惊讶,但也十分疑心,这个在笙箫阁里的原本默默无闻的小舞姬为何突然变化这么大......辰星并不知道的是,自己在当晚便派人传信,将辰星及其所有的事情全部告诉了笙箫阁背后的那位大人物。

  回忆就此打住,弄玉收回了思绪,定心地开始说着正事。

  “这是一位官府的人托我交给你的信。”弄玉从袖口拿出一封信放在了桌上。

  “官府的人?可曾说了些什么吗?”辰星看了一眼信封问道。

  “他自称裴琦,早上来过说是找一位叫满月的姑娘,底下做事的就直接来问的我,我和他说满月已经被赎身不在笙箫阁了,买主是谁,业界规矩也不便相告,结果下午就直接带着信来了,说是麻烦转交,我就给你拿来了。”弄玉有些疑惑满月也就是辰星到底是怎么会和官府的人扯上关系的,但却也不便多问。

  “多谢姑姑代为转交,有劳了。”辰星礼貌地笑着谢道。

  弄玉将信交给辰星之后便没再多逗留,起身出了门回笙箫阁办事去了。

  弄玉出门之后,辰星便打开了裴琦的信,认真地看着。

  非晚看着辰星的秀眉越蹙越紧,心下也有些焦急,看样子不像是什么好消息。

  “可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非晚看着辰星有些凝重的的神情有些不安。

  辰星没有回答,只是走到了烛台边,神情严肃地将整封信全部烧掉了。

  “怎么了吗?”非晚见状更是焦急。

  “非晚,你先坐下,我现在会把整件事情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你,还有我心中最大也最不想要有的疑虑。”辰星神色认真,眉头紧簇,放在桌上的手掌也缓缓收紧成拳。

  看着辰星十分严肃的态度,非晚也不由紧张了起来。

  “你说吧,我会认真听的。”非晚一改往常活泼的性子,正襟危坐,心道辰星一般不会这么严肃,就算是生气都不会蹙眉,想来是真有什么大事了。

  “当我知道我的失足摔落是有人刻意所为,而刚巧又发生了杀人命案的时候,我本没有想过这两件事之间会有联系,但之后发生的跟踪事件让我开始怀疑这些事情,就时间而言实在是有些太过凑巧。毕竟这个世界上巧合这种东西,我还是不怎么相信的。之后我便开始细想,我失足坠落的地方原是你常出入之地,出门被人跟踪的时候,也是你在我的旁边。如此种种都让我不得不开始怀疑,他们的目标是你而不是我。但那一直只是我自己没有根据仅凭直觉的一个怀疑而已,直到刚刚读完信之后......”辰星实在是有些怨恨自己的直觉,但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轻轻握住了非晚因为害怕而开始发抖的双手。

  “刚刚那封信是裴琦写给满月的,除了感谢之外,同时也告诉了我,那个被杀的人是谁。”辰星如今已经逼迫自己把满月当成另一个人来对待,要想骗过别人,必须先骗过自己,自己不是满月,也不会再是满月。

  “是谁?”非晚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非晚还记得刘季吗?”辰星加重了说到刘季这个名字时的音量。

  “刘季......我怎会不记得,那是我见过最可怕的男人......”非晚眼神不自主地开始闪躲着,想起刘季便想起了当初那可怕的一幕,心里满是恐惧。

  “被杀的人是他,所以我才那么担心。”辰星双眉紧蹙,却逼着自己先行冷静,起身走到非晚身旁安抚着非晚。

  刘季的死不小心牵扯着记忆的丝线,辰星不由想着以前自己刚见到非晚的情形,也是那个时候自己见到了那个叫刘季的男人。

  当时自己正躲在草堆后面,看着一个叫刘季的男人在和一个自称是自己“父亲”的男人讨价还价,大概意思是要将非晚卖给自己“父亲”。刘季粗鲁的将一个麻袋拎了过来,里面装着一个瘦瘦小小的小姑娘,看上去跟自己差不多大。

  但是非晚来之后经常哭闹,也经常挨打,许是同病相怜吧,那时候的自己便经常跑去安慰非晚,还在其被关柴房的时候偷偷送去些自己没吃藏下来的却早已馊掉的馒头,但是非晚还是一边吃着馒头一边对着自己开心的笑。久而久之,自己和非晚便成为了没有血缘的亲人那般亲密。也就在那时,像是漫漫长路找到了前行的同伴,自己和非晚便在人性最黑暗面的笼罩之下守望相助着。

  然而这段艰苦却平静的日子却在一个可怕的晚上被打破了,辰星至今都记得那双拽走自己和非晚的那双血淋淋的双手,那是自己第一次亲眼看见有人在自己面前被杀死,更让自己惊讶的是自己对此竟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从此再不愿和人接触......用别人的形容来说便是孤僻和冷漠。

  刘季在那天晚上杀死了“父亲”,抢走了自己和非晚,卖入了笙箫阁。

  辰星从回忆里挣脱出来,认认真真地继续说下去。

  “我只能说,我现在的猜测是,有人派杀手找到了刘季,问出了被刘季卖掉的你的下落,才刻意制造陷阱夺你的性命,结果却被我误撞。在发现失败后,便派人跟踪,试图再次下手。虽然耸人听闻,但却是目前最合理的解释了。”辰星无奈地说道。纵使自己不愿意这般坏处去想,但是事实却不由得自己往好处想。

  非晚听着辰星话,咬着嘴唇,努力忍着不让自己因为害怕而哭出来,可肩膀却止不住地颤抖着。

  辰星安抚着非晚,却觉得自己有些残忍,这些话,自己本不想说出来吓到非晚,但是为了非晚的性命,自己必须将实情告知,将非晚真正的处境告知。

  “那他们为什么没有在我们出门的时候直接动手?”非晚在辰星的安抚下开始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辰星眼神笃定。

  “什么可能?”非晚颤抖的嗓音还是暴露着自己的情绪。

  “他们不是不想动手,而是不能或者说不敢动手。”

  “这是为何?”

  “那就证实了我的另一个猜测了,笙箫阁绝不是那么简简单单的风月之地,它一定有着什么背景,才会让那些人有所顾忌,极力想要掩饰成意外的样子!所谓谣言,总有那么一两分是真的。”辰星说完,心里也不免有些紧张,自己和非晚居然处在一个这么复杂而又危险重重的环境之下,自己却直到现在才开始明了。

  “天啊......”非晚只觉得一晚上要承受的事情实在太多。

  “非晚,我要告诉你的是,能够派杀手做到这一切的人绝不会是普通人,而能够作为他们的目标的你,也必然不会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存在。你可曾知晓或者不小心看到了什么事情,也许你并不认为它很重要。又或者你是否知道一些关于自己身世的事情?”辰星看着非晚,认真地说道。

  一般情况下,只有两种可能会让人被无故追杀,不该知道的事和不该有的身份。

  “我不知道,我一直都在笙箫阁,也不常和人接触,也并不知道什么事。”非晚回答着辰星的第一个问题,但是不管怎么想,自己的确不知道。

  “那,你的身世呢?”辰星继而问道。

  “身世......我只知道自己从小就被贩卖,也不清楚自己是谁,我只记得和你一起被卖到了这里。之前的事情实在是很难想起来。”非晚想尽力想起些什么,或许能够帮得上辰星的忙,但就是想不起任何事情,顿时很懊恼。

  “不要紧,不管怎么样,我会想办法的,我会想办法的......”辰星安抚着非晚的情绪,眼神透着坚定。

  辰星自得知非晚可能会有个不同寻常的身份,而这个身份却让她从小流离失所,被辗转贩卖,最后竟要落得被人追杀的地步,只觉得心中心寒。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此对待一个年幼的孩子。又会是因为什么原因,必须现在置非晚于死地。

  辰星在心中暗自思量,要想保护自己和非晚,自己就绝不能再做一个可以被随意抹杀掉的小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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