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云公子将民女带回来的。”

远处闪过一道黑影，月娘便伏地跪下哭诉道，“娘娘，民女真不知琴是您的，无意冒犯，还请娘娘饶了民女。”

月娘哭得梨花带雨，还未等我开口。

“够了，如婉，一把琴而已。”

“一把琴而已？这是你送我的第一把琴，兄长不记得了吗？”

“我送你的琴又不止这一把！”

“不止这一把？人也不止这一个，是吗？她为什么长得那么像我！为什么？”我直愣愣的看着他，想从他眼里看到不一样的情绪，可惜，一丝一毫都没有。

“闹够了没有，沈如婉。”他有些不耐烦。

我好想朝他大吼没有，可是我好累，没有力气，胸口闷得发慌，只能捂着嘴一阵咳嗽。

“娘娘！”玉璃急得忙来扶我，“公子您少说两句吧，娘娘她，娘娘她…呜呜呜”

“你怎么了！”沈云舟上前一步想要抓住我的手。

“滚！带着她给我滚！”我甩开他，嘴角渗出绯红的血迹，“玉璃我们走。”

“还不快滚！”沈云舟脸色煞白朝月娘吼着，月娘吓得连滚带爬出了花园。

他抓住我的手，顿感失重的我竟有些站不稳，急忙抓着玉璃，这身子竟是这般羸弱了吗。

“玉璃，咱们回去吧，我好累。”

玉璃哭着吵着求他放手，哽咽着，“公子，娘娘该回去喝药了。”

“婉婉，你怎么了。”他紧锁着眉头，声音有些颤抖。

“兄长自重。”说罢，我推开了他的手，随玉璃离开了。

12.

皇上病了半月有余了，有传言不日便将废太子，另立宁王为储君。

近日来，东宫不似以往般平静，尽管太子禁足，但好似多了很多生面孔。

“太子妃可知沈太傅是宁王的人？”

“妾身不知。”这蠢货太子，如今知不知道又有何用。

“这可是你兄长告诉我的。”

“他还说他同你们父亲不是一路人，他愿誓死追随我。”

“今夜过后，倘若事成，本宫定将让你亲眼看着你沈氏一族死无葬身之地，倘若不成，那你就给我陪葬吧。”

“妾身祝太子得偿所愿。”

夜里，太子同张皇后勾结禁军造了反，本想着同沈云舟的京畿大营里应外合，一举逼宫，可这蠢货浑然不知自己被耍得团团转。

沈云舟同宁王一举攻入皇城，顷刻间，便将太子一党覆灭，不费吹灰之力。

皇帝当即立宁王为太子，废太子一党悉数处死，除了我和玉璃。

一切都结束了，皇城里的血迹也被大雪盖的严严实实。

我同玉璃回到了沈府，可我却日复一日虚弱，除了昏睡便是喝药，少有的清醒时刻也不想见沈云舟，玉璃说他日日守在门外。

这日，天气好像暖些了，我套上大氅抱着汤婆子坐在房中，盯着窗外出神。

“小姐真不见公子了吗？”玉璃小心翼翼。

我摇着头，未发一语。

“小姐，公子身边的莫歧跟我说了好些，你想听吗。”

我继续摇着头，“听不听又有什么意义呢？”

“听了你才能解开心结好起来啊！”玉璃自顾自的说着，“他说公子出征回来那日，老爷就告诉他如何计划辅佐宁王登基，要将你嫁与太子，公子自是不同意便同老爷大吵一架，最后被押着在祠堂跪了一夜，老爷说倘若再见他与你亲近便立马请旨赐婚。”

我听得喘不过气，心口阵阵绞痛。

“后来大婚前夜，公子发了疯似的同老爷大吵大闹，甚至以死相逼，可终敌不过老爷的黎明苍生百姓大计，说这是值得的牺牲，公子被绑着关在密室里整整两夜，所以大婚才没见着他。”

“公子知道太子对你那般行径，恨不得马上杀了他，都未同老爷商议直接刺杀了太子，差点酿成大错。”

“够了玉璃，我不想听了。”

我起身朝床边走去，脱下大氅，“玉璃我累了，想睡了。”

闭上眼，一幕幕划过脑海，半梦半醒竟听到了沈云舟的声音。

“婉婉，都是我不好，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婉婉，又下雪了，我们去堆雪人好不好，雪地里的字字句句我都记得。”

“婉婉，要是一开始我就带你走，我们都会好好的对吗？”

“婉婉，我错了，我以为我可以保护你的，我真的错了。”

“婉婉，月娘是父亲让人送进府的，琴也是他差人给她的。”

他颤抖着声音说了好多话，可我一句都听不进去。

13.

这个冬天太过漫长，我实在是撑不下去了。

今日天气甚好，瞧着太阳照得人暖洋洋的，玉璃替我套了大氅，还塞了两个汤婆子，非说还未回暖需得注意保暖。

“玉璃开春了，这只金丝雀也放了吧。”笼里的金色，让人有些难过。

我坐在院中，望着那一树树红梅，清香四溢。

“婉婉，怎得穿的这么少。”

沈云舟一身白衣，就那样站在梅树下，朝我笑着，与儿时别无一般，一步步朝我踏来，坐在我身侧。

“兄长别来无恙。”我朝他笑着。

“好些了吗？”他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又将我的头靠在他的肩上。

“我知道你每日都在床边陪我。”靠着的他微微一怔，又将手环在我肩上，拢得更紧了。

说罢，我从怀中掏出了那把放了不知多久的小刀，捅进了我的身体。

血慢慢从嘴角渗出，雪白的大氅开始变得绯红，剧烈的疼痛让我开始蜷缩身子。

沈云舟回过神，脸色煞白，抱着我吼叫着，像是丢了半条命，就像小时候见我落水一样。

“婉婉，为什么，别离开我…别离开我…”他声音颤抖哭喊。

“兄长，我们回不去了。”

“兄长，我还想陪着你，哪怕只是每日听你在床前呓语。”

“可是兄长，我好累，真的好累。”

“沈云舟，下辈子再跟着你吧，这辈子太累了。”

我抚摸着他的脸颊，再看一眼，就一眼，再看看这个我爱了整整十年的少年，再抱抱我一生里唯一的太阳。

刺眼的阳光映着红梅，在空中，在雪地里，触目惊心。

金丝雀不知何时飞出了笼子，在梅树上跳动着。

倘若有来生，再做沈如婉。

翩若游龙，婉若惊鸿。